圖: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Rue Haute 132號的老彼得.勃魯蓋爾故居。\作者供圖
在尼德蘭地區(qū),老彼得.勃魯蓋爾(Pieter Bruegel the Elder)及其家族不僅在一個世紀(jì)中引領(lǐng)著尼德蘭畫壇,更對西方美術(shù)史影響深遠(yuǎn)。儘管他的真跡近三分之一都收藏於維也納藝術(shù)史博物館,但在今天的安特衛(wèi)普和布魯塞爾仍藏有其多幅代表作。不僅如此,鑒於「勃老」在人生末期常駐布魯塞爾且在此長眠,這座比利時首都仍留有不少他曾經(jīng)生活過的痕跡,就比如坐落於Rue Haute 132號的這棟由紅磚堆砌的疑似故居。
對歐洲的偏愛是多方面的,有個人留學(xué)的因素、有事業(yè)和熱愛的原因,但最吸引我的還是「走進(jìn)歷史」的親歷感。誠然,我國璀璨的古蹟文明無論數(shù)量還是歷史均要完勝歐洲,但人文遺跡的保留程度則不可同日而語。就比如,去過數(shù)次蘇州的我想探訪「明四家」故居,早已蕩然無存。但和他們同期活躍在西方文藝復(fù)興時期的大師們,當(dāng)年生活的痕跡依舊可循。在佛羅倫斯去過但丁和米開朗基羅的故居,在阿姆斯特丹曾先後三次到訪倫勃朗的家,儘管已經(jīng)物是人非,但那種到巨匠家串門兒「沾仙氣兒」的體驗感,很難用隻言片語形容。因此當(dāng)我得知「勃老」的故居尚存,就必須計劃走一遭了。
老彼得.勃魯蓋爾於一五六三年遷居布魯塞爾,在沙佩勒聖母教堂(Notre-Dame de la Chapelle)與老師彼得.科??耍玻査固兀≒ieter Coecke van Aelst)之女梅肯成婚。一五六九年「勃老」因病早逝,他也在這座教堂中長眠。在拜謁了大師安息之地後,我沿著地圖去尋找其舊居──其實就坐落在數(shù)百米外的小巷中。在四百五十餘年前,這便是大師日常生活的舒適區(qū)。
「勃老」的三層小樓舊居坐落在一個街角,紅磚砌起的房子和階梯狀向上延伸的屋頂,讓這棟老宅充斥著古樸的韻味。陰霾的天空,更讓建築呈現(xiàn)出厚重的歷史感。上下兩層的窗戶和倫勃朗故居無異,這種可控制光線角度和明暗的裝飾細(xì)節(jié)不僅反映出尼德蘭地區(qū)的家居傳統(tǒng),也是維米爾畫作的靈感來源。一九二四年,為紀(jì)念「勃老」誕辰四百周年之際,比利時政府在正門建築外牆上的窗邊鑲嵌了一塊大理石牌。抬頭望去,這塊與紅磚牆色差明顯、格外醒目的牌匾上面刻著「老彼得.勃魯蓋爾,畫家,1524-1924」。這個立匾之舉似乎給「勃老」的故居蓋棺論定了。然而時至今日,舊居仍未對公眾開放,甚至沒有像其他尼德蘭地區(qū)的巨匠如博世(Hieronymus?Bosch)、倫勃朗等將故居改造成博物館的舉措。身為十六世紀(jì)本地最偉大的畫家(完全可以去掉之一),面對如此便於營銷的文旅遺址,當(dāng)?shù)卣疄楹尾粚⑵洹缸儚U為寶」呢?
事實上,沒有任何現(xiàn)存的歷史文獻(xiàn)顯示尼德蘭歷史上最偉大畫家之一的「勃老」曾在此居住。由於一六九五年布魯塞爾市政廳曾遭遇大火被焚,官方的城市紀(jì)錄均被燒毀了。二○一七年,為迎接二○一九年「勃老」逝世四百五十周年,當(dāng)?shù)卣岢鰧⒗险迯?fù)之後改建為老勃魯蓋爾博物館。然而這個美好的願景並未最終實現(xiàn),加上他是否真的在此居住的存疑屬性,「勃老」故居博物館的翻修計劃至今仍被擱置。
儘管老彼得.勃魯蓋爾是否真的在此居住過仍無定論,但這棟老宅確和勃魯蓋爾家族有關(guān)。勃魯蓋爾的次子、魯本斯的摯友老揚(yáng).勃魯蓋爾(Jan Bruegel the Elder)曾在此居住,而後房產(chǎn)繼承給了他的女兒、魯本斯的教女安娜.勃魯蓋爾(Anna Bruegel)。後者嫁給了十七世紀(jì)尼德蘭地區(qū)偉大的全能畫家小大衛(wèi).特尼爾斯(David Teniers Ⅱ)。在二人的兒子,也就是老彼得.勃魯蓋爾曾孫大衛(wèi).特尼爾斯三世(David Teniers Ⅲ)的死亡證明中,這棟宅邸被認(rèn)定是其居所。在一七七一年和一八二○年先後兩次的銷售文件中,勃魯蓋爾家族故居還包含了隔壁的一三四號,足見歷經(jīng)四代的畫家家族在鼎盛時期的優(yōu)越生活狀態(tài)。如今,隔壁的建築從外觀到裝飾顯然有人居住,而這棟勃魯蓋爾家族繼承四代的「發(fā)家之地」卻空無一人。不知未來何時,老宅能迎來全新的使命──向世人展示這個偉大畫家家族對於西方美術(shù)史的輝煌貢獻(xiàn)及其影響。
站在「勃氏」舊居前合影留念,心中唯有「物是人非」四個字。但現(xiàn)今,能做到「物是」就已極其難得了,這也是歐洲不可替代的魅力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