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無聊的麻雀,停在電線桿上,望著牠不明白的方向;靠在陽臺上的自己,和這個春天的樣子,平靜是我的嚮往……」這是萬芳演唱的一首歌《收信快樂》,易家揚作詞,陳小霞作曲。就在早春的午後,和眼前的一切,無縫地重合了。
十六七攝氏度的陽光,和麻雀毫無音律的啁啾,與金桔、茶花油亮的綠葉,一起漫無節(jié)奏地跳躍,連心底也被閃爍得波光粼粼。有種催眠和入定的錯覺。真的佩服頂級音樂人,那詮釋世界和人心的非凡魔力。能夠從不規(guī)則的生活中,精妙地提煉出描述模糊情緒的方程式,把它收斂進文字和音符裏。
麻雀無聊嗎?不明白方向嗎?這很容易又陷進「子非魚」式的靈魂詰問。其實,大多時候,無聊的、不明白的,是電線桿下的人。
靠在陽臺的欄桿上,我們只是機械式、不自覺、無目的地望去,並不明白自己要去望什麼。有這麼一個時刻,在這個方向,看見一個少年一手扶著車把,另一隻胳膊夾著一個紙盒,騎著單車疾馳而去。並不是刻意地去看他。此時,如果是望向另一個方向,也許就永遠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少年一輛單車。他們永遠不曾閃現在我們的視網膜上。即便看見了,也馬上就忘記了。我們都是一隻麻雀。
「生命像鐘擺,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擺動?!惯@是叔本華訂立的「法條」。而博爾赫斯的「沙之書」,恰似當代人手機屏幕裏永不停歇的信息流?!笩o聊」的時光碎片,似乎無時無刻不縈繞四周,它並非生活的偶然褶皺,而是不可剝離的胎記。把一切都強制賦予意義、有用,剝奪慵懶的權利,其實是一種暴虐的宰割?;蛘哒f,生活就是一場與無聊相處的遊戲,不可豁免,但不是「原罪」。雖不必甘之如飴,亦大可不必怒目對峙。